俗语说:学海无涯。这话确实有道理。前些日子,翻阅一本历史书,见到“瓠子”一词,心里很是茫然,不知道“瓠子”是何种植物。赶紧从书柜搬出大辞典查看,才知道瓠子和葫芦同属葫芦科,都是长在架子上的植物,只不过瓠子扁长呈圆筒状,好似放大了比例的黄瓜;葫芦呈梨形,如圆滚敦实的大肚罗汉。真是又长知识了。 葫芦是我童年时期常见的植物,它既可当蔬菜吃,也可当容器用,至于药用、酒器,或工艺品那是以后逐渐知道的。葫芦在我国种植历史悠久,《诗经》里有“七月食瓜,八月断壶”的诗句。这里“壶”,指的就是葫芦。“壶”“卢”原本代表着盛酒盛饭的器皿,因葫芦的外形和用途都与之极为相似,所以人们便将“壶”“卢”合成为一词,写作“壶卢”,后来“壶卢”传着传着也就变成了我们现在所说的“葫芦”。葫芦剖开两半,作为盛水、盛酒之器皿。而葫芦剖开又称为“卺”,即古代举行婚礼时用作酒器的瓢,寓意美满好合,故结婚又名“合卺”。葫芦谐音“福禄”,寓意吉祥吉利,驱灾辟邪,人丁兴旺。屋梁下悬挂葫芦,称为“顶梁”,寓意全家平安顺利。红绳线串绑五个葫芦悬挂,称为“五福临门”。宋代诗人陆游曾写诗《刘道士赠小葫芦》“葫芦虽小藏天地,伴我云云万里身。收起鬼神窥不见,用时能与物为春。”此时的葫芦又增添了文玩的价值。 每逢暮春,父亲总会在院门外的空地上,种上几株葫芦,搭上一个架子,葫芦便在架子上肆意生长,到了盛夏便是浓荫一片,蓊蓊郁郁,生机蓬勃。不久,满绿的架上,娇羞的花朵藏在叶间,一朵朵白色的花,质如丝绢。不经意间白花不见了,一个个“葫芦娃”参差挂满藤蔓,随风摇曳,顽皮可爱。父亲种葫芦,最先考虑的是容器,在那个金属制品还未大量进入乡人生活的年代,葫芦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器皿,用它来挖米、盛面、舀水、装酒等,方便实用。葫芦器皿用裂了,可以用麻绳缝起来继续用。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用葫芦瓢舀水。夏天,天气炎热,放学回家,浑身冒汗,我赶紧跑进厨房,揭开水瓮盖,抓起葫芦瓢,伸向水瓮舀水,来个豪饮,“咕噜咕噜”一口气喝下去,燥热全无,浑身舒坦。后来,我曾在平定马山马齿岩寺的展览馆中,见到一个缀着麻绳的葫芦瓢,据导游介绍说是当年八路军路过马山村时,曾用此葫芦瓢舀过水,因此弥足珍贵。 夏天,烈日焦炙,人的口味最为清淡,葫芦是新鲜的时令消暑食材。从葫芦架上选一个嫩嫩的葫芦,回家用刀将其从中间横剖为二,切成薄片,在锅中热油,拍两粒蒜瓣放入,煸炒出香味。把葫芦片投入翻炒,加入盐和其他调料(如猪油、薄荷等)即可出锅。此菜爽滑微甜,素雅清淡,败火开胃,吃下去顿觉身心平添了几分清爽,有一种如沐清风的快意。 让我至今犹记的是那次吃疙瘩汤氽葫芦,我们乡下叫葫芦疙瘩汤。那时,我还在镇上读初中,放学回家,遇上了大雨,因着急回家,冒雨前行感冒了,母亲为我刮痧、拔罐,可我还是懒洋洋,一点精神也没有。母亲坐在炕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轻声问:“小鱼,想吃什么?我给你做。”我不假思索地说:“葫芦疙瘩汤。”这大概是平时受了邻居史大爷影响,史大爷在梨树下吃饭时经常说葫芦疙瘩汤多么好吃,留在了我的脑海里,成了我小时候的盼望,母亲一问,顺口说出。母亲赶紧起身,忙着给我做疙瘩汤氽葫芦。母亲先去葫芦架下,选了一个葫芦,尽管左挑右选,但时令已过,葫芦的皮有点硬了。母亲用破瓷片刮去葫芦皮,然后将葫芦切成薄片。她用大碗和面,用筷子夹起一小块一小块的面疙瘩,放入烧开的滚水中,再倒入葫芦薄片,加少许盐煮沸,焖一会儿,揭开盖,打个鸡蛋一搅。最后,母亲在勺子里,放一小块猪油,烧热后加葱花、蒜末、花椒、辣椒等调料,炒熟后,将铁勺放入锅里,听得“滋啦”一声,眼见一道白气闪过,葱香、蒜香、辣椒香、花椒香混合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。我坐在炕头,边吹边吸溜吸溜吃葫芦疙瘩汤。葫芦甜爽可口,面疙瘩韧筋耐嚼,葱蒜等调料的馨香,令我大快朵颐,说起来也奇怪,吃完葫芦疙瘩汤后,我精神大振,能下地和伙伴们一起玩耍了。 十几年前,我结识了许多玩葫芦的人,他们根据葫芦的形状,在其表面雕刻、烫烙、彩绘出祈福文字、人物、山水、花草、动物等,将葫芦变成了艺术品。孙敬军的押花葫芦,在葫芦的表面押印出纹理,以变化丰富的印痕来表现各种人物、花卉、走兽和山水,使其表面呈现出有如浮雕般的花纹图案,层次分明细腻传神。胡金宝的烫画葫芦,使用专门的烧热的铁扦(现在常用电烙铁)在葫芦上烫出各种人物、山水花卉、飞禽走兽等纹样,观之是一种享受。郭秀平的彩绘葫芦,以现代新型颜料手工在葫芦上绘制山水人物、花鸟鱼虫、吉祥文字等各种图案,色彩艳丽,线条细腻,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。我到过巨城连庄的葫芦山庄,看见陈列室里样式各异的葫芦工艺品,倍感欣慰,“葫芦娃”在这里扎根成长,成了乡人的富裕“娃”,让村乡人奔小康时,又多了一条富裕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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