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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浪漫与现实之间
□李娟银
发布日期:2024-03-12 06:30
来源:阳泉晚报

  在华夏几千年的文明历史中,古典诗词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,照亮了我们的生活,淬炼着我们的思想。从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”到“迟日江山丽,春风花草香”,从“两个黄鹂鸣翠柳,一行白鹭上青天”到“窗含西岭千秋雪,门泊东吴万里船”……上千年,这些文字,如春风化雨,润物无声。

  “李杜文章在,光焰万丈长。”多少年来,谁没有被这熠熠生辉的文化光芒温暖地照耀过呢?

  在长安,我曾经看到过李白的塑像,他丰神俊秀,衣袂飘飘,眉宇之间英气勃发,举手投足风流倜傥。那个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人,那个“天子呼来不上船,自称臣是酒中仙”的谪仙人,天纵奇才,让人佩服。就算隔着上千年的时光,我们也能听到那犹如雷霆万钧的呼啸,能感受到那孤帆远影在时代洪流中的奋勇搏击。在他的诗里,仿佛永远有一种热血的冲动,有一种激情的力量,有一种急于喷薄而出的绚烂。

  先来读一读他的《上李邕》:“大鹏一日同风起,扶摇直上九万里”“宣父犹能畏后生,丈夫未可轻年少”,青年时期的李白心怀家国、志在天下,言语之间不免多了几分轻狂,因而遭到李邕的怠慢与轻视。年少气盛的李白慨然赋诗,表现了他勇于追求、不畏流俗的精神。“俱怀逸兴壮思飞,欲上青天揽明月”“两岸青山相对出,孤帆一片日边来”“青天有月来几时,我今停杯一问之”……在大唐灿若星辰的诗人中,李白是唯一一位被誉为具有仙风道骨的浪漫主义诗人。他的诗飘逸洒脱,如梦似幻;他的诗,狂放不羁,收放自如。这个时期的李白,还没有经受人生打压,任性、恣意、洒脱,“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”“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还复来”……虽然得到玄宗的垂青被召入宫,可他恃才傲物,加上政治上的天真,从玄宗“赐金放还”开始,他就彻底与心中的梦想决裂,开始了纵情山水的日子,从此他的创作达到了巅峰。

  想象力是诗人穿越时空的一双翅膀,没有想象力,就没有“白发三千丈,缘愁似个长”,也就没有“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”;没有想象力,就没有“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伦送我情”,也就没有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……他写无奈,“大道如青天,我独不得出”;他写大雪,“应是天仙狂醉,乱把白云揉碎”;他写忧愁,“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”;他写月亮,“今人不见古时月,今月曾经照古人”……没有李白的“举杯邀明月”,苏轼就不会“把酒问青天”;没有李白的“请君试问东流水”,李后主也写不出“一江春水向东流”……如果没有李白,说童年伙伴我们不会说“青梅竹马”;如果没有李白,说豪放我们不会说“一掷千金”……

  康震老师说过,李白的诗是我们的少年,而杜甫的诗就像是我们的中年。还是那片大唐的山水田园,还是国都长安的那些风雨斜阳,只因一场战乱,就彻底改写了杜甫的人生,也改变了一个民族的历史和文化的命运。他生逢乱世、民不聊生;他衣不蔽体、食不果腹;他身陷困顿、举步维艰。“国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”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“烽火连三月,家书抵万金”……他在战乱中苟延残喘、历经生活艰辛;他的诗沉郁顿挫、忧国忧民;他不失文人风骨、不负心底爱憎,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”,在辗转流离中他依然惦记着家国天下。经历了亡国之殇、丧子之痛、流亡之苦的杜甫,空有“诗圣”的名号,却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。多病体弱的他,晚年登上了白帝城的最高台,于是有了“艰难苦恨繁霜鬓,潦倒新停浊酒杯”的千年一叹。同样是两岸猿声,同样是无边落木,在那条风平浪静地承载过李白的春风得意的长江两岸,此刻滚滚而来的却是杜甫的万古忧伤。《三隶三别》写于战乱之时,诗人所经之处饿殍遍野、哀鸿满地,引起了他情感上强烈的波动,“吏呼一何怒,妇啼一何苦”“一男附书至,二男新战死”“白水暮东流,青山犹哭声”……他以史入诗、技艺精湛,深刻写出了民间的疾苦以及内心的挣扎,他比李白小11岁,可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沧桑的大叔。

  李白的诗,华美丰茂,极具东方大国的开放、包容与自信,是盛唐精神的体现,是大开大阖的天朝气象;而杜甫一生潦倒,诗作中满是辛酸、悲凉,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劳动人民悲愤的呐喊,是对现实生活无情的批判。人的一生,从少年到老年,从激情飞扬到命途多舛,像极了浪漫的李白和现实的杜甫。这一切都非人力可为,而我们能做的,只有接受,只有在浪漫与现实之间,寻找平衡的支点。即使经受着身体上的千重磨难万般考验,也要有超凡脱俗的逸兴遄飞,或许如此才能拥有完整的人生体验吧。


(编辑:王宁 韩璐 责任编辑:白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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